《玉不琢不成器-记演艺之缘》

作者:蓝同好

 

  并非怀着星梦开始的一份缘,纵为顽石一块、大器没成,但十多年砥励琢磨之情感恩於心。

  由高中生到大学生,再由职场中人加入父母行列;身份多重转变,仍总是在演艺学院这座令人仰望的建筑中流连。若喝过亚婆井的水,忘不掉澳门;那麽,受过演艺的薰陶,心必系於此。

 

初恋

  闭上眼的一瞬间,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中学时代。没有跟同学恋上却迷上了戏剧。待在演艺学院的各个教室,时而练形体、读剧本,时而演自己、演他人。

  满脑子只有戏剧,人不在学校就在演艺学院。编剧、导演、演技、灯光、音响、化妆、舞台设计及管理等课程,能报读就报读、能再读就再读;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情让我迷入戏剧世界,恍似遇上“初恋情人”。

  眼见演艺学院里一个个来自不同阶层、年龄及职业的“剧友”来上课或排练演出,或自费、或自资,不问回报地参与戏剧制作,还有周树利老师贯注全副心神为戏剧教育默默奉献,让我这个仍未入世的学生看见无私、执着、热爱。不知何时开始,上演艺学院成了我的正职,上学成了副业;然而,开了眼界、交了朋友、学了做人,演艺学院不但为我上了精彩的戏剧课,更为我上了一门难能可贵的人生课。

  诚如周树利老师经常提到“演悲欢离合 当代岂无前代事”,我在演艺学院进进出出近十年间,就像经历了许许多多悲欢离合、抑扬褒贬,前世今生的人和事。突然有一天,我思考“我自己”。没什麽特别事情发生,但渐渐我的视线转移,人不在学校也不在演艺学院。

 

再遇

  投身职场是我人生的新阶段,全心全意地做着“我自己”。偶尔看看戏剧、音乐或舞蹈的演出,但跟演艺学院甚至表演艺术已没什麽关系了。

但数年後,一阵又一阵的寂寞来袭,越看演出越感到孤单。又有一天,无意中听到大提琴演奏,心里像突然听到强烈的召唤, 感到自己很需要音乐。

  我致电给所有琴行寻找教授大提琴的课程但一一落空,便俓自跑到当时仅有一处出售大提琴的地方,斗胆打算在没有音乐根基的情况下买琴自学。当看到大提琴的时候我亦看到一把低音提琴静静地躺在旁边,就在那一刻我选择了低音提琴。没错,是一见锺情,我从没留意过她的声音,但只想抱着她、得到她;也许,我真正需要的是与音乐拥抱。

  缘来缘往,幸运的我以二十八岁“高龄”再次成为演艺学院的学生,正式展开一段历时近七年的低音提琴苦恋。

  再次回到演艺学院,经过每个教室仍旧有着熟悉的气味,阵阵回忆如雨点泻下。我按捺着复杂的情绪,深深吸一口气便推开低音提琴教室的大门,就像要进入另一个新世界。第一课的情景仍历历在心,徐宏波老师演奏了一些我毫不认识的乐段,但我却深深迷上并希望一直听下去;教室内就像不需任何人说话,低音提琴的声音已触动到我心坎里去、久久萦绕不散。就在第一课,我认定了低音提琴。

 

彷似进入回旋曲式,再返回当年初遇戏剧的生活场景:这次满脑子只有音乐,人不在公司就在演艺学院。上班、上课、练习,上班、上课、练习,练琴成为每天的修练。我一直相信,人若已尽力而为,就算做得不够好也该无愧於心。

 

苦恋

  最终,我还是醒了过来。水平不够的我很多时在乐队课只是努力“混”入其中,在一次乐队排练时,我拉的音就是不准、节奏就是不对,徐老师给我当头棒喝,他说:“在乐队里面每个人都要以一致的心跳及呼吸来演奏,做到音准及节奏正确是基本要求。你只可以做到完美,没有差不多!”。

  我的音乐世界骤然乌云密布,信念像要被彻底推翻,原来尽了力也不足够。“只可以做到完美”是多麽现实又残忍的要求。

  奇怪的是,我没有一刻想过放弃。纵然我明知再努力也不可能做到完美,纠结的心亦为此不可能的要求常常淌泪;但我仍然继续练习,而且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,一个近乎完美的高度。

 

回甘

  既没有天份又成不了大器,更深知没法为澳增光。可是,演艺学院仍然为我提供最好的老师及学习机会。从普及教育课程到正规教育课程、乐团排练、与澳门乐团一同在大三巴牌坊、大炮台、岗顶剧院及文化中心等音乐殿堂演奏卡尔‧奥尔夫的《布兰诗歌》、白辽士的《幻想交响曲》及孟德尔逊的《芬加尔洞窟》序曲等一首首经典,这对我来说并非梦寐以求,而是梦也不敢梦的现实,太不真实也太奇妙。
  回想起来,徐老师其实心底里很清楚,要我做到完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。多年後的今天才顿然醒悟,他是希望我有追求完美的态度而非做到完美;他要我全力以赴而非尽力而为,差别就在於──自我要求的精神。

  玉不琢不成器,人不学不知道。在一个珍视文化的地方,不论美玉顽石,它们都应得切磋琢磨的机会,令每个人都可选择以深刻的方式去体会“艺术与生活共融”的美好。感恩演艺学院能做到“专业与普及并重”,十多年来给予我文化艺术上的栽培,引领我进入一个又一个的美好新世界,更让我遇到一个又一个触动心灵、影响生命的人生导师。